第44章 我不是汉人

张大川探营并非独自一人，而是带了五名好手。

这些人分别潜伏在营地关键位置，如果有情况，便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。

喜鹊叫声表示有人在日常巡逻，乌鸦叫声是有人来到皇上的帐篷，叫几声就是几个人，刚才有三声，就是三个人。

袁彬来到帐篷门口，又退了回来，说道：“这些人是冲皇上来的！”

“哎呀，这，这……可怎么办？”

朱祁镇又惊又怕，顿时不知所措。

帐篷里什么都没有，根本藏不下人。

说话间，门帘一挑，有人提着灯笼进来。

“今日怎的没看见有人在门外值守，莫非连袁彬也弃皇上于不顾了？”

袁彬闻言，不由得怒目而视。

此人名叫喜宁，本是朱祁镇身边的太监，当初土木堡一战，明军死伤惨重，就连很多太监都提着刀上场厮杀，除了这个喜宁。

瓦剌人抓走皇帝朱祁镇之后，喜宁立刻叛变，成为瓦剌人忠实的走狗。

也先当然看不上一个太监，谁知这个喜宁为了活命，频频给瓦剌人献计，比如提供情报，索要赏赐，甚至还亲自引导瓦剌军队进入明朝边境抢掠。

靠着出卖自己同胞赚来的功劳，此人竟然在瓦剌人中立足下来。

袁彬紧握双拳，却不敢轻举妄动，看对方的意思，似乎并不是针对夜不收，可能有其他的事情。

喜宁走进帐篷，身后跟着两名瓦剌士兵，先是四下扫了一眼，只看到朱祁镇躺在地上，身下垫着茅草，身上盖着破旧的羊毡。

袁彬眼见喜宁看来看去，便冷声道：“狗东西，你来做甚？”

喜宁笑呵呵地看着袁彬，说道：“我还以为你跑了呢，外头天寒地冻，没日没夜地站在外面，滋味不好受吧？”

袁彬冷笑道：“三更半夜的，有话快说，有屁快放，不要打扰皇上休息！”

“皇上？哈哈哈……”

喜宁突然笑起来，声音不大，但极具嘲讽。

袁彬攥紧拳头，怒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“抱歉，没忍住……”

喜宁摆了摆手，转头看向朱祁镇，说道：“天冷了，奴婢过来看看皇上，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？”

朱祁镇没好气道：“你有这么好心？”

“皇上，您这话怎么说的，若非奴婢在也先太师面前美言，您能活到今日？”

“放肆！”

袁彬忍不住就要上前，立刻被喜宁身边的瓦剌兵拦住。

喜宁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，然后说道：“不跟你们废话了，咱家今晚前来，只想问一句，孙太后答应的金银在哪了？”

朱祁镇眉头一挑，问道：“郭敬还没到吗？”

“按时间算，早就该到了，只不过……”

喜宁面带轻蔑之色，继续说道：“皇上还不知道吧，你的好弟弟派人拦劫了郭敬的车队，不但杀了人，还劫走金银，也先太师很生气，后果很严重！”

今天晚上之所以来探营，是因为京师传来消息，孙太后准备的金银财物被劫，郭敬被杀。

也先得知这个消息，立刻把喜宁叫过来骂了一顿。

喜宁也很无奈，这些天来，我帮你出谋划策搞了大明朝廷多少钱，内帑都搬空了，就这一次出了岔子，还是因为郕王在捣鬼，你骂我有什么用？

不过，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，被主人打骂已经是稀疏平常之事，只能三更半夜来寻一寻大明天子的晦气。

我的主子不让我睡觉，你也别想安生！

朱祁镇听到这个消息，心中甚感疑惑，问道：“你说郕王劫了郭敬的金银，可有证据？”

喜宁却是一脸阴笑，故意拉长声调，说道：“皇上，您还没明白吗，您的好弟弟郕王殿下分明是不想让您回去。”

“朕只问你，可有证据？”

“消息是孙太后派人送来的，不如您亲自去问一问孙太后，可有证据？”

朱祁镇脸色铁青，好在灯光昏暗，别人也看不到。

“这件事朕根本不知情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，你说怎么办？”

“还有什么好说的，自然是给太后带个话，尽快派人送金银过来，否则的话……”

喜宁四下看了看，继续说道：“以后您就只能睡在外面的草地上了。”

“阉狗尔敢……”

袁彬大怒，当下便要冲过去拼命。

可是，两名凶神恶煞般的瓦剌兵拦在身前，将他按得死死的，动弹不得。

喜宁回过头来，再次露出阴险而狠毒的笑容，道：“如果皇上去求一求也先太师，说不定太师心情好，恩准皇上住在羊圈里，至少还能遮风挡雨，不知皇上意下如何？”

朱祁镇脸上的愤怒逐渐变成失落，说道：“如果你是来羞辱朕的，你已经成功了，但是你不要忘了，你也是汉人，在瓦剌人眼里，无论你如何卑躬屈膝，也不过是条狗罢了！”

“我不是汉人！”

喜宁突然爆发，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嘶喊道：“皇上，您是不是忘了，我是女真人！您坐在皇宫里，一道圣旨下去，军队开进我的家乡，男人被杀死，女人沦为奴隶，我那时候才六岁，被阉割之后，带进千里之外的紫禁城，服侍您这位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子！”

朱祁镇很想插句嘴，那时候我还没出生，都是我爹干的……

算了，没什么区别，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。

“你们凭什么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？我们女真人只不过想活下去，凭什么就要世代为奴？”

“您刚才说，我在瓦剌人面前卑躬屈膝，没错，我是卑躬屈膝了，可是，我在紫禁城，在您这位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子面前，又何尝不是卑躬屈膝？”

“我是个阉人，别人看我的时候，那种眼神……”

喜宁越说越激动，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，眼中尽是杀意。

可想而知，这些年来，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。

自幼家破人亡，还被人阉割，去服侍杀害自己父母族人的凶手。

土木堡之变，对于大明来说是一场浩劫，可是，对于喜宁来说，却是看到了复仇的希望。

无论是出于贪生怕死的本能，还是埋藏在心底的仇恨，他没有任何犹豫，第一时间选择投降，并且毅然决然地成为瓦剌人的带路党，将矛头指向大明朝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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